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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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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艦

從拉萬邊境出來, 許之窈和宋星河以及特戰連剩下的所有人被兩輛大巴車打包帶走,直奔拉萬港口。

鑒於拉萬和坎裏亞局勢微妙,劉指導很擔心他們再次遭遇什麽特殊情況, 更何況此時港口旁一軍艦的人在等著他們了。

許之窈身上的防彈衣被解開,隨行的軍醫檢查了她的狀況, 松了口氣。

“只有一些小擦傷,你總體狀況非常健康。”

許之窈笑了笑,任由對方撕開她的衣袖,對一處小傷口進行上藥。

宋星河則倒黴許多,那枚打中防彈衣的子彈果不其然震裂了他的肋骨, 而後面的拖拽,又對他的骨頭造成了二次傷害。

他躺在許之窈後面一排, 小口小口抽著冷氣。

“宋連長, 待會兒上了軍艦,我得給你拍個片子, 看看骨頭的情況, 除了肋骨, 還有哪裏覺得疼嗎?”

宋星河擡眸看了許之窈一眼,在對方擔憂的目光中心猿意馬地說了一句不疼, 只是那頗為心不在焉地模樣讓旁邊的人面面相覷。

軍醫的臉色有點變了。

宋星河回過神來,終於把註意力重新放到軍醫身上, “嗯……其實左臂也有點疼……”

軍醫冷著臉點點頭,在醫療檔案上記錄下來。

從邊境到港口路程不遠,但或許是經歷過大戰的緣故, 所有人都很是疲憊, 大巴車上安靜異常。

許之窈靠在座椅上靜靜地看著窗外,偶爾回頭, 悄悄偷看宋星河。

宋星河閉目養神,或許是因為疼痛的緣故,他的臉色有些蒼白。

許之窈瞧了他好一會兒,才轉過頭去,兩秒鐘後宋星河突然拍了拍她的後座,他躺在雙人座椅上,寬闊的身體多少有些憋屈,胸口的傷讓他不敢輕易亂動,只有一只右手,即便是如此條件,還能輕易拍到前排的座椅,看似隨意實則刻意地用手指略過許之窈的頭發。

她回眸,撞進他滿是笑意的眼。

宋星河用嘴型問她:“怎麽不看了?”

許之窈白了他一眼,這一路上,楞是忍住了,再沒回頭。

三個小時後,許之窈和宋星河便同特戰連其他人一起,登上了撤僑的軍艦。

一上軍艦,宋星河就被早已等候多時的醫療團隊推著輪椅帶走了,許之窈則被安排住在大使館旁邊的工作人員的房間。

他們幾乎是最後登艦的人,上船後不久,軍艦便離開港口,朝著吉布提駛去。

他們將航行一天一夜,到達吉布提後,再在軍事基地內換乘飛機,分批回國。

許之窈的室友是一個年輕的姑娘,叫丁柔,是個記者。
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,我這有換洗的衣服,你要不要先洗個澡,休息休息。”丁柔個子矮矮的,看上去有點瘦小,一團稚氣地看著許之窈。

許之窈被她驚恐的眼神搞得有些莫名其妙,她禮貌地道謝,而後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進狹小的衛生間,看著鏡子裏的自己,她才忍不住輕笑起來,還真是要把小姑娘嚇到了。

她身上的防彈衣已經被脫掉了,只貼身穿著白色T恤,上面沾著些微斑斑點點的血跡,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麽時候濺上去的,衣袖和下擺在拖拽的過程中早就破破爛爛,裸露在外的皮膚到處都是擦傷,因為擦過醫用碘伏,變成大片大片的暗黃。

是有些狼狽不堪。

但對於劫後餘生的人來說,這實在是不算什麽。

許之窈脫掉身上的衣服,當熱水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,她才感覺到一種真正地,徹底放下的放松。

她安全了。

那一刻,熱水之下,許之窈閉上眼睛,任由眼淚混在水流裏,一起被沖了下去。

她洗得很快,畢竟軍醫叮囑過,雖然她身上的傷口並不嚴重,但還是盡量少碰水。洗好之後,許之窈裹著一條浴巾便走出衛生間,她是預備自己把所有傷口重新上一遍藥,所以並不急著穿外衣。

軍艦裏的生活區域並不大,小小的一間房,也就是大學宿舍的大小,兩張行軍床,中間一個櫃子,就是全部的家具了。

許之窈一走出衛生間,便發現櫃子前面有一個坐輪椅的男人,不是宋星河是誰。

丁柔不知道跑哪裏去了,宋星河的左臂果然也受了傷,吊著石膏,右手拿著個紙杯,杯子裏熱水裊裊,他下意識地喝了一口,燙得噴了出來。

“你——”許之窈的聲音戛然而止,她狼狽地捂著胸口,果斷回頭關上衛生間的大門。

外面傳來宋星河窘迫又尷尬的聲音。

“你這是一回來就洗澡啊。”

許之窈看著鏡子裏的自己。

雖然只裹了一條浴巾,但該遮擋的部位都已經擋得嚴嚴實實,浴巾的長度和厚度都十分夠用,安全得很。

她閉了閉眼,氣得冷哼一聲,轉身走出衛生間,大咧咧地站到宋星河面前。

“有規定上船以後不許先洗澡嗎?”她居高臨下,挑眉問道。

宋星河未料到許之窈竟然就這麽出來了,微微一楞,而後他僵硬挺直的背脊慢慢放松下來,坐回自己的輪椅裏。

“那當然沒有。”宋星河笑著說,他拖長了尾音,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許之窈的身體。

兩個人像是較勁似的,明明心裏窘迫得要命,卻偏要擺出一副大大方方,毫不在意的模樣。

“所以你一上船,剛剛包紮好,坐著輪椅都要親自來找我,又是為了什麽,宋連長?”許之窈似笑非笑地盯著宋星河,她下意識地靠著櫃子,彎腰側了側身。

從宋星河的角度來看,那挑粉色的浴巾裹著許之窈的身體,大半個肩膀裸露在外,即便經過那麽久的顛沛流離,也依舊是大片晃眼的白,而隨著許之窈的動作,她胸前那一抹布料,也跟著時而褶皺,時而展平。

明明什麽也看不見,卻足以讓人遐想連篇。

宋星河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到了腦子裏,他強行讓自己回過神來,臉上一副正兒八經的嚴肅模樣。

“你的照相機需要收回,會有很多部門審核你照片的內容,如果是手機拍攝的也需要。一方面是你拍攝的內容會否透露軍方武器、人員和技術方面的機密,一方面是鑒於我國與坎裏亞和周邊各國的關系,會否觸碰到一些敏感問題。”宋星河談論正事的時候,似是一絲不茍的模樣。

許之窈點點頭,表示認可,她盯著宋星河那紅的仿佛要被點著了似的耳朵,在心裏暗暗罵了他一句悶騷,卻沒有點破的意思,只是從自己的包裏,把手機照相機等設備一起交給宋星河。

“盡快還我。”她淡淡道。

宋星河點點頭,許之窈的靠近帶起一陣香風,似乎是軍艦上配置的沐浴液的味道,每個房間,人手一瓶,但偏偏到許之窈這兒就有那麽一點不一樣。

他心猿意馬地用右手狠狠搓了一把輪椅的輪子,不但沒搓動,還牽動著肋骨的傷口,一陣鉆心似的疼。

宋星河反應了一會兒,才想起來,媽的這輪椅是電動的。

他面無表情地按下按鈕,電動輪椅帶著他走出許之窈的房間。

身後,傳來一聲毫不留情的關門聲,而後是門鎖被上鎖的利落聲音。

宋星河穿過長長的走廊,剛到醫療室門口,就聽見軍醫在裏面大罵:“宋星河呢?他屬猴的嗎?我離開半個小時,他就往外跑?”

輪椅停了下來,宋星河陷入沈思,這醫療室他一時半會兒應該是進不去了。

而與此同時,許之窈反鎖大門,終於暗暗吐出一口氣,她解開浴巾,從櫃子裏翻出碘伏,把所有擦傷的部分重新上藥,而後換了一套清爽的衣服,疲憊地倒回床上,很快疲憊襲來,她幾乎是眼前一黑,猶如註射麻醉劑一般,陷入深重的睡眠之中。

許之窈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才醒過來。

這期間,她迷迷糊糊聽到丁柔用鑰匙開門的聲音,而後還有窸窸窣窣的其他聲音,似乎有人進來,摸了摸她的額頭,又出去,他們低聲說著什麽,但許之窈統統都聽不真切了。

這一覺她甚至沒有做夢,直到睜開眼睛,看著船艙裏統一的白色天花板,她一度迷茫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,而後才回過神來。

她慢慢坐起來,感覺身上不知為何出了好多汗,丁柔正坐在她自己的床上吃泡面,肆意的香味讓許之窈餓得厲害。

“你可算醒了!有沒有哪裏難受?你發燒了,大夫來看過你,說就是生活飲食不規律加上精神緊張導致的。”

許之窈點點頭,張了張口,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,她忍不住盯著丁柔的泡面。

丁柔回過神來,“你想吃嗎?這個點食堂沒開飯,我正好還沒吃呢!”

許之窈也不客氣,接過丁柔遞過來的泡面,風卷殘雲得吃了個幹凈,而後丁柔又十分配合地從包裏拿出火腿腸、水果幹投餵給許之窈。

“你先吃著,我去通知大夫。”丁柔看許之窈臉色明顯好了很多,高興地說道。

沒一會兒,軍醫就被叫了過來,而他身後,還跟著幾個人,竟然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,其中就有邱慈。

軍醫給許之窈又做了檢查,給她留下幾包藥片,讓她按頓吃下去。

“年輕人,身體底子好,恢覆恢覆就沒問題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軍醫笑呵呵地離開了,房間裏剩下的就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。

許之窈跟邱慈打了個招呼。

邱慈似乎也清減了許多,臉上還有一道疤痕剛剛結痂,顧及是在撤僑的過程中,受到的波及。

他看著許之窈,眼神裏百感交集。

“你沒事就好。我……我們所有人,尤其是周老師,都非常擔心你的安危。”邱慈的聲音帶著些微顫抖,而後又很好的掩飾住了,“聽說你被困在邊境,我……我們真的……很擔心……”

許之窈禮貌地笑了笑:“還好,特戰連的戰士們很照顧我。”

旁邊的同事笑著調侃道:“小邱對你的關心和我們又不一樣,我們是周大使安排,代表大使館,向我們的英雄表示慰問,周大使實在是公務繁忙,抽不開身,也叫我們第一時間,過來感謝你。”

許之窈跟著說了幾句客氣話,雙方友好的交流完,大使館的人留下一袋水果,便表示不打擾她休息了。而後大家默契離開,只有邱慈留在了最後。

“聽說你和小邱是大學校友?那肯定還有些私人話題要聊,我們就不打擾了。”幾個邱慈的同事默契地朝他擠眉弄眼一番,順手拽走了丁柔,關上了船艙的大門。

邱慈站在原地,靜靜註視著許之窈。

最初的失態過後,此時他看上去平靜了許多。

“我一直在忙撤僑的事,直到登上軍艦,才知道你被困的消息,這些天我真的很擔心你,恨不得也到拉萬邊境去。”邱慈低笑著,擡眸看向許之窈。

邱慈話沒說完,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敲門聲。

那聲音帶著隱約的節奏感,敲得沈穩又冷靜。

“我可以進來嗎?”宋星河禮貌地問道,“我來還照相機和手機。”

許之窈挑眉:“進來吧。”

大門打開,宋星河坐著他那輛電動輪椅,慢慢滑進房間裏。

狹小的船艙擠得嚴嚴實實的。

宋星河的目光在邱慈和許之窈的臉上梭巡,而後漸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。

“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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